日期:2022-4-23(原创文章,禁止转载)
夜很空。人很伤。
夜的车站,留不住过往。
惨淡的月,泛着白光。
月下的车站,徒留一个人的凄凉。
二十年后,罗子卿又来到这个小站。一个无名的小站。一切都过去了,这个小站已不是二十年前的小站。孤独的站牌下,只有空空的座椅,无人相陪。二十年前,小站的周围是空的,只有两个人。二十年后,只剩他和座椅相伴。他的菁,消失了吗。
他痛。心是空的。妻的话,撕裂了他二十年的情。
“哪翻出来的,扔了吧。”妻说。
罗子卿看见手中的发夹,淌着心里的血。
二十年了,这只发夹他保存了整整二十年。发夹上,蝴蝶的色彩早已斑驳。他留着,那是他的爱。没想到,二十年后,这爱,把他的心,割开一条长长的伤口。
伤口里,无血,有蝴蝶翩飞。惨淡的白,如此时的月。
“我想到月亮里跳舞,感受另一个世界,那里,一定很美。”他想起二十年前菁的话。那年,他十七。他的菁,刚满十五。
“那我陪你去。”他说。
“你真傻,能去吗,我只是想想。”
月下的蝴蝶,飞不到今天。月亮里的舞蹈,终究是一场梦。如今,梦已空了,如此刻的夜,笼罩着他的小站。一个人的车站,是一辈子的伤。爱的伤,在夜色中流淌。
罗子卿的心中,下起了雨。二十年前的雨,成了二十年后的泪。
走出校门没几步就下雨了,罗子卿撑起伞。真被妈妈说准了。早晨出门时,妈妈让他带伞,他还不愿意。现在,看着身边的人群跑过,寻找躲雨的地方,他不由得从心里佩服妈妈。
快到车站了。罗子卿远远望过去,吓了一跳。本来空荡荡的车站,只要车辆一停靠,不知从哪里跑出这么多人,一下子把车门堵得严严实实。
他赶紧加快脚步,生怕车来后,挤不上。
又有一辆车靠站。不是他要乘的。
罗子卿不紧不慢地往前走。
他感觉身边有股风吹过。不等他回过神,一个人影从身旁擦过,朝车站奔去。一个女孩,快速闪过,留给他一个背影。
一个把书包顶在头上的女孩,跑向车站。
“扑啦”一下。罗子卿看见女孩头上书包的搭扣松开,几本书前前后后掉落在雨的街上。女孩停下,返身去捡。
雨,顷刻淋湿了女孩的头发。罗子卿看到一张无奈而焦急的脸。他急忙赶上几步,帮着女孩捡起地上的书。
他把书递到女孩手上。伞下,已不是他独自一人。
“谢谢你。”女孩抬起头。
罗子卿看见一双大眼,湿漉漉的,象雨。
“我送你过去吧。”
“谢谢你。”
雨的车站,似乎只剩下一把伞,两个人。他不敢看她。眼里是水,湿漉漉的,水中,一双大眼忽隐忽现。水顺着眼睛流进心里,是暖,他感觉自己已被水淹没。
车来了。门又被迅速的人流堵住。
站在雨里,罗子卿希望车门永远被堵,车站,只留伞下的两人。
天色渐暗,人群渐疏。伞下的两人,站着,不说话。雨未停,心不静,那一刻的罗子卿,第一次感觉到,雨,原来是那样的幸福。
“我的车来了。”女孩说。
“噢。”他嘴上应着,身体仍然没动。
车靠站了。
“谢谢你。”说完,女孩就向雨中跑去。
“哎,等等。”缓过神,他冲她叫道。“别淋雨。”同时,快步朝女孩奔去。
女孩回头的时候,罗子卿已站在她面前。他觉得脖子里凉凉的,不知是雨还是女孩的发丝拂过。
踏上车门时,她转身朝他挥手。“谢谢。”
门关了,车已启动。他看见车厢里她的身影。他朝她使劲挥手。女孩看见了吗。
车在雨中消失了。那双眼睛渐渐离他远去。脖子里还是凉凉的,似水,似发。罗子卿伸手,抚摸那股凉意。他摸到一个坚硬的物体。他牢牢把它攥住。
摊开手掌,他看见掌心里,躺着一只铁制的蝴蝶。湿漉漉的蝶,在手中翩飞。是一只发夹,女孩头上的发夹,此刻,在他手上。雨中的蝴蝶,顺着女孩的发丝,在他心里飞舞。
站牌下,罗子卿不停地环顾周围,焦急的眼神茫然无措。他在等那个女孩。那只蝴蝶在他的衣袋里,他能感觉它坚硬的躯体。已经是第三天了,女孩就这样消失了吗。雨中的相遇,雨中翩飞的蝶,还在湿润他的心。他相信,这一切,不会是虚幻。
“嗨,你好,在等车呀。”软软的语丝,绕在他耳边。
他转身。女孩站在他身后,一双大眼看着他,依然那么明亮,湿润如雨。一时间,他竟不知道如何开口说话。
“那天,谢谢你帮我。”还是女孩先说话了。
“没什么,一点小事。”
“那也要谢啊。”
他们并肩站着,等车,无语。片刻的沉默,罗子卿的耳边,象有雨丝飘过,渺无声息。
“这两天没看见你。”他不敢说,已经等了她两天。
“学校这两天补课,很晚才回去。这样也好,乘车的人少,不用挤了。”
车停靠的时候,两边的人流从他们身后向前涌。人群中,他们站立不稳。罗子卿下意识地拉住她。过后,他松开手。女孩看一眼他,没再说谢谢。眼神中的暖意已进入他的心扉。
“我的车来了。”说完,女孩随着人流向前走。
到了车门前,罗子卿才缓过神。他忘了问她的名字,忘了把发夹还给她。他忘了很多原本想好要说的话和要做的事。
“明天我还在这里等你。”他冲着她喊。女孩回头。一拥而上的人群顷刻把她的身影淹没。
合上的车门,把他的心夹痛了。
铁是凉的,心是暖的。凝固的蝴蝶,在罗子卿的梦里飞着,撩拨他的心弦。他要等到她。告诉她,他的梦里有只蝴蝶,在飞。
夕阳把小站染得金黄。罗子卿站在站牌下,插在衣袋里的手,摩挲着那只蝴蝶。他的蝶,会在夕阳中飞来吗。树叶在微风中摇曳,金黄色的光线投在街上,斑斑驳驳,随着风,忽隐忽现,仿似蝴蝶翩飞。
眼神随蝶,飞出很远。他在寻找,人群中一个蝶一样美丽的女孩。眼睛在等待蝴蝶的出现,心在等待一双水一样湿润的大眼。
他看见蝴蝶美丽的翅膀,在风中朝着他起舞,在灰色的人群中,显得格外耀眼。那双眼睛浮在水面,向他飘来。他的心中,注满水的柔情。
“你在等我吗。”女孩站在他面前,问。
“是,我知道你会来的。”
“是你昨天说,在这里等的。”
“你听见我喊了。”
“喊得那么响,全车厢的人都听到了。
夕阳暖。微风拂面。幸福的车站。两颗心短暂地停靠。
“你的蝴蝶。”罗子卿摊开手掌。
“找了好半天,怎么会在你这里。”女孩惊讶。
“是它飞到我这里来的。”
女孩笑了。“你骗我呢,它是铁的,怎么会飞。”
“真的,会飞。”
他看着她。两双眼霎那间地碰撞。女孩躲开了。脸上红光,霞光般开放。他把蝴蝶塞进女孩手中。
“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。”他问。
“就叫我小菁吧。”
“很好听哎。”
风静止了,晚霞如蝶,款款碎语,映照其上。孤独的站牌,成双的两个人,心如潮水,润湿了两双纯真的眼。爱的眼,清澈了周围的世界。
“车来了。”女孩说。“我要走了。”
就在女孩迈步的时候。
“等等。”罗子卿一把拉住她。他还有很多话没说,他想告诉她,他的梦和梦中的蝴蝶。“陪我一起说会话。和你说话,很开心的。”
迈出的脚步,退了回来。站牌下,两个人并肩站着。
“前两天,我做梦了。”他说了,尽管有些艰难。
“梦见什么了。”
“蝴蝶。”
“是蝴蝶啊。我最喜欢了。”女孩一脸的兴奋。“蝴蝶最美丽了,我喜欢它飞的样子。翅膀划动的时候,柔柔的,轻轻的。”
“你也梦见过蝴蝶吗。”
“是啊,我经常梦见蝴蝶呢。很多很多,它们在草地上飞,在花丛里飞,在我身边飞,很美很美。”女孩闭上眼,两手支着下巴,陶醉在她的梦境里。
天色暗淡,天边浮出月亮的轮廓。月下的两人,暖了冷清的小站。洁净的月光,清澈着少年的爱情。
爱的纯,一生只有一次。
“你看,有月亮。”罗子卿打断女孩的遐想。
“真的,还很大哎。”女孩抬头,看着月亮,不停地颠着双脚。“我想到月亮里跳舞,感受另一个世界,那里,一定很美。”
“那我陪你去。”他说。
“你真傻,能去吗,我只是想想。”
“梦里可以去啊。象蝴蝶一样,能在梦里看见蝴蝶,也能在梦里去跳舞啊。你不信。”
“信。你还真能想。”女孩看着他,笑了。美丽的蝶从女孩眼中飞出,轻盈地飞进他的心里。
“你一定能梦见的,月亮里的舞蹈,一定很美,象蝴蝶在飞。”
月下的车站,蝴蝶翩飞。月亮里的舞蹈,在梦里实现。
“车要来了。很晚了,我真的该走了。”女孩看着远处,说。
远处,一辆公车打着刺眼的光,向车站驶来。
罗子卿的心剧烈跳动起来。“把你那只蝴蝶送我吧。”
突如其来的话让女孩不知所措。她没动。
“我喜欢蝴蝶,真的,很喜欢。”不等女孩开口,他又补充道。
车快要进站了。
女孩拿出那只发夹。蝴蝶安静地躺在她的手掌里,月光下,蝴蝶的翅膀泛着幽蓝的光泽。
车靠站了。
“给你,好好藏起来,别弄坏。”女孩把发夹塞进他的手里,转身朝公车跑去。
“我会好好保存的。”罗子卿边跟着女孩跑,边说。
车启动了。他看见女孩走到后车厢,隔着玻璃,向他挥手。他举起手,使劲地挥着,回应着她。
手中的蝴蝶,在夜色里划出一道弧线。罗子卿的耳边听到蝴蝶落地发出的清脆声响。
他在辨别方向。眼睛看着远去的女孩。车厢里的影子渐渐模糊,化成蝶。他看见一只蝴蝶向很远的地方飞去。
月下的蝶已去,徒留一个人的车站。
罗子卿静下心来,他要寻找他的蝴蝶。那只蝴蝶,沾着他的体温。他知道它飞去的方向。眼睛借着月光,在街面上搜寻。他看见车道上,泛着幽幽的蓝。那是他的蝶,在起舞,无声的光,召唤着他。
他跳过去,一把抓住他的蝴蝶。
“嘎……”刺耳的声音,撕开了小站静寂的夜晚。
一辆摩托,两个人。
血色的月光,幽蓝的蝴蝶在手中泛着柔柔的光。
月光冰凉,手中是暖,罗子卿的眼中,满是蝴蝶。
他看见红色的月亮里,他的蝶在跳舞。
三个月后,罗子卿又来到这个车站。眼前的景象,依然没变。拥挤的人群,车来车往的站台。孤独的站牌,一个人的伤感。只有一根拐杖陪着他,在车站里守望。他的蝴蝶,还会飞来吗。
三个月前的车祸,他捡回了一条命,落下了终身的遗憾。医生告诉以泪洗面的母亲,命是保住了,腿上的伤可能会影响今后正常的行走。
很多日子,他都把他的蝶揣在衣袋里,那是他的思念。他痛,不是腿上的疼痛,心里的痛,使梦忧伤。月亮里的舞蹈,还能实现吗。他想追逐蝴蝶的影踪,而这些,只能发生在想象里。
天已暗。月依旧。小站里的话,在夜色里飘散。月下的蝴蝶,有残缺的伤。月下的人,枯守一个人的车站。
心里有话,无人倾听。心里有泪,湿润不了雨中的过往。眼睛,已在盼望中枯干,他看不见他的蝶。
那双沾着雨的气息的大眼,朦胧了他的视线。
罗子卿坚持着康复训练。他相信,等到他能跑了,他依然可以去追逐他的蝴蝶。女孩送他的蝶,没有离开过他的身边。蝴蝶,已经飞进他的心里,他要用一辈子的时间,好好呵护,不让它受伤。
车站里的守望,日复一日,月复一月。一个人的车站里,是血,是爱情的伤。固执的等待,等落了世间的爱情。车站里的蝴蝶,是爱的绝唱。
二十年过去了。心里的爱依然没有断绝。
车站早已不是二十年前的小站。站牌下的座椅,周围葱绿的花草,霓虹灯的广告,提示了二十年的变迁。
世界在变,人心在变,爱,也会变吗。
一个人的车站,延续了二十年的守望。
锈蚀的蝶,已泛不出蓝光,心中的蝶,和二十年前一样明亮。蝴蝶飞不出车站,二十年的时间,把少年的情,凝固在月下的车站。
罗子卿最终拗不过母亲的乞求。
“儿子,你都快四十了,你就让妈放心吧。妈想看到你成家,妈想安安静静地去。”
母亲的话似针,刺着他的心。他痛着母亲的痛。这么多年,他看着这双眼睛,在无限的关切中苍老,失去润泽。他不忍心看到母亲,被他的坚持再一次伤害。
罗子卿要结婚了。他的妻,是别人介绍的。他只见过几次。
她离过二次婚,没有孩子。母亲说她还算厚道,是靠得住的人。
他就这样决定了,不是因为母亲的话。只因为她的名字里,有一个菁字。一个常在梦里呼唤的字,一个他不忍触碰的字,是他今生的劫。二十年,恍如前生,二十年后轮到今世。是他的蝶吗,前生今世,眼前的陌生女子,是他逃不过的劫。
心死了,爱还会在吗。
他用了整整二十年的时间,埋葬了雨中潮湿的心。
他的妻子,叫李菁。
他们没有举行婚礼,他和她说好的,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吧,彼此能有个照顾,就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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